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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来源:故乡  发布日期: 2006年2月28日
春雨潇潇是江南
吴新立

    “到这儿就下雨,都三天了,看不出一点停的意思……”我在电话里对上海的朋友这样抱怨。听筒里传来朋友歉意的笑声,“每年这时候都这样,暖空气来了就下雨,冷空气来了就晴天,时间一长你就知道了”。都说江南多雨,没想到是暖空气在作怪!看来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得到。因为江南的特殊地理位置,冷暖空气在这里频繁交汇,南方的暖气流来了,免不了烟雨迷蒙,一下就是潇潇洒洒的几天,一幅风调雨顺水土风饶的太平气象。常去晨练的那家公园以江南园林景致见长,随处可见茶梅竞相怒放,香樟、杜英郁郁葱葱,可梧桐、紫薇却枝干枯冷,孤傲兀立,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景,看到繁花似锦与萧索凄冷,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征在同一时空出现有些想不通,对江南有雾里看花的感觉,现在想来,那是因为脑子里有想象的梦幻江南在作怪哦。

    眼前这有缺憾美的景色,似乎就是所谓江南了,重新审视,感觉眼前的江南更真实更富有动感,香风熏雨是江南,冷雨湿风其实也是江南,或许我们会感觉少了几分诗情画意,可又有什么景致会因为有些许缺憾美而如此生动自然呢?白墙乌瓦,两大基色将江南色彩诠释到了极致,全没有一点纷繁杂沓的感觉,而江南城乡随处可见的飞檐翘角,则用古朴的造型演绎了江南特有的浪漫。进一步读懂江南,是在那个被称为西塘的江南古镇,据说这座古镇不同于乌镇周庄,因为它的商业化程度还不高,更多地保留了原生态的江南水乡风貌,在外的名声很响。“都说好,去了两次都没感觉,第三次去是个黄昏,看到小船穿过石桥悠悠飘来,坐在船上的老人拉着嘶哑的二胡,也巧,灯笼突然亮了,人一下子被感动了,好像大梦初醒,明白了人还可以这么活……”朋友像梦一样讲述古镇的话,不着怎么就记住了且常绕心头。出于对西塘古镇的好奇,我一个月里连去两次,每次去都感觉时间不够用,都怅怅然意犹未尽,我知道那古巷深深,廊棚长长的古镇不会让人轻易读得懂,可还是想透过那千年烟雨与古镇近距离地对话。

    行走在江南小城里,任由如雾如烟的雨和暴露的肌肤亲近,阴柔滑腻如女性的手,从心头轻轻拂过。那位上海女人年纪有五十岁了吧,可举手投足之间仍透出一份性感一份优雅,“江南出美女,大家都知道的呀,为什么出美女,因为皮肤好啊!”她说得没错,可我受不了她那一脸满足的表情,虽说心里也为江南美女所动,却不置可否,绝不随声附和。不止听一个人说过北方冷、风沙多,皮肤粗糙,岭南湿热容易长痘痘的话了,可听别人说觉得没什么,听这位矫情的上海女人一口吴侬软语地说,我情愿保持沉默。作为一个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又在南方工作了几年的北方人,当然深谙南北气候的差异,只是不喜欢刻意地去谈论哪一个地域的优劣。

    偶然的机会,坐办公车路过苏州的木渎小镇,曾为那座精致的江南小镇着迷,沿街的商铺古色古香,都在两三层之间,少一分巍峨,多一分绮丽。让人的心越发沉静下来的是路灯和公交车候车厅,古制古韵,恍然帝王的行宫。没想到还真让我猜了个正着,当地一位老人告诉我,乾隆六下江南都在这儿下的船,“大运河本来不到木渎,可木渎拴着乾隆皇帝的心啊……”老人讲到高兴处,眉眼之间都是笑意。我被当地津津乐道的乾隆下江南的故事深深打动,想到与京城关联的历史和文化,想到乾隆皇帝的风流倜傥,想到江南美女在木渎……于是开始把目光盯住窗外。车出木渎,没看到什么美女,倒是看到一个园林工人在修建路旁的灌木,竟然整齐异常,隔着车窗都闻得树木的清香,让人对木渎的男人刮目相看。

    还有那座深深的庭院,房子过于高挺,天井过于狭小,阳光从天井之间的缝隙之间透进来,一缕缕的,像在水气氤氲的森林里。人一时变得心神迷离,直到看见柳亚子先生在古运河畔临慕的画像,读到“江南子弟多才俊,卷图重来未可知”的文字,才一个机灵清醒过来。还有那处气象森然的老宅,读到“潭水寒生日,松风夜带秋”楹联,怎么都读不到岳飞将军戎马倥偬的感受,到觉得两句深藏自然玄机,富含哲学的智慧,全没有松林中夜风吹来几分秋意,月下深潭闪耀着清冷波光的直白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