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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来源:故乡  发布日期: 2006年9月14日
行走广州旧城,灵魂丢失在城市迷宫
一辈子

  龟岗一马路   
  广州这个城市,对我来说只有旧的一面。每次去广州,我只去当中最旧的3个区:荔湾、越秀和东山。对一般人而言,用一天时间已足以游毕的这3个旧区,对我来说,却另有一番面貌。 
  旧城漫游:荔湾 

  那一次,当我离开爱群酒店后,便沿着西濠二马路转入人民南路,新亚酒店的那段骑楼街,不但宏伟,而且气派恢宏。我稍稍向上望,发现骑楼底下的那些油漆早已老化剥落,感觉有点破落。但这种破落,却带出一种洗练的味道,就好像法国摄影大师布拉塞(Brassai)所拍摄的巴黎商廊一样,令人充满想像的空间。之后,我继续向前行,横过马路,去到对面的骑楼街,原来打算一直沿着人民南路行,之后再转入上下九路,再到第十甫吃午饭。不过,走着我着我便发现,要我在人多路窄的骑楼街上轻松散步,实在有点不太顺畅的感觉,于是当我去到和平东路时,便突然转入内街走。 

  一转入内街,整个人也变得轻松,街上行人不多,只是偶尔有几部电单车在身边驶过。当我走到去桨栏路时,突然发现一座与众不同的西式建筑出现在一条巷中。那座建筑,黑漆漆的,不过最令我注目的,反而是它的露台。那座露台,不但华丽,而且更加是浮夸,相信当年的屋主一定是一个爱炫耀的人,否则一定不会将露台设计成如此触目。 

  之后,我走近这座建筑,在下面抬头仔细打量一番,不过我对这座露台的欣赏,却似乎引起了其他人的疑惑……离开那些疑惑的眼神后,我便继续向前走,不过在我前面的,却是一条辽阔的大道。如果说摩西将红海一分为二的故事太夸张的话,我所看到的又何尝不是一件荒诞的事。为了建设这条大道,整个旧城被一分为二,而我身旁的那栋设计优雅的连栋式西式民房,更惨被拆了一半。正当我为此感到可惜之际,突然有个男人走到这座建筑的前面,在楼下大声叫骂,不久,一个女人亦从屋内走出露台,在楼上向那个男人还以颜色,大家一人一句,互相对骂。那一刻,我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吵闹什么,但能够看到街坊们如此真情流露的真实生活,我又觉得相当有趣呢! 

  在陶陶居喝完茶后,我便沿着宝华路行,不过这里和上下九路倒没有什么分别,都是一些我没有兴趣的热闹地方。一直走,当走到宝源路和宝华路的交界时,我突然被一栋丢空的旧建筑吸引。坦白讲,这栋建筑在设计上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留意,但就在那一瞬间,太阳的阳光再次将这栋建筑照亮,一个男人则在其前面的行人路上慢慢行过,我望着眼前的景物,一种莫名的荒凉感突然在心中油然而生。于是我便沿着宝源路,之后走到龙津西路,期间更在两旁的横街穿梭,但当我走到逢源沙地一巷时,我对这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巷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。 

  从外面看,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要走进去,我迟疑了一阵,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。当我走到尽头,便发现里面原来隐藏着一栋西式大宅,不过这栋大宅的外表却并不出众。当我正想离开时,发现身旁原来有一个黑暗的入口,好奇的我,二话不说便走了进去。当我走到里面,惊觉眼前原来是一条气派不凡的螺旋楼梯,那一刻,我马上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地方。由于自己一向都很喜欢那些上世纪初的西式古老建筑,所以闲时我都会去大学的建筑学图书馆,翻阅相关的书籍。在其中一本书中,我便看过这条螺旋楼梯的介绍,知道这里就是广州商团团长、汇丰银行买办陈廉伯的公馆。当时的我,虽然对这条楼梯有一点兴趣,但却没有想过自己会去,更没有将地址记下,所以当发现眼前的景物,就是当日在书中看到的那条螺旋楼梯时,就连我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。 

  黑暗的室内,微弱的光线,令整条螺旋楼梯充满着神秘感。斑驳的墙壁,生生封尘的栏杆,优雅的孤形线条,再加上那令人屏气的气氛,那种破落的美感实在令我眩目。以前曾经在这条螺旋楼梯走过的那些权贵巨贾,早已经被人忘记得一清二楚。那一刻,在这个异次元的空间里,只是回荡着我的脚步声,我仔细欣赏着楼梯的每一个细节,想起另一法国摄影大师阿杰特(Atget)的那本《Paris in Detail》,想起他所拍摄的楼梯栏杆。 

  两小时过去,当我差不多照完相时,一个婶婶从外面走进来,之后她更和我搭讪起来,并问我要不要到她住的那个单位看看。当我一进入大厅,发现那里的气氛和外面的螺旋楼梯非常配合,有一点破落,气氛神秘而凄冷,但却仍然隐隐散发着一点气派。我坐在那看似酸枝的古董家具上,橙黄色的灯光从身旁的那小小台灯洒落而下,我一边喝着婶婶给我的那杯清水,一边看着另一边那玻璃木门外的露台。 

  那一刻,我所看到的,又是另一幅残存的西关大宅生活景致。 

  旧城漫游:东山 

  相对于荔湾的热闹,东山则显得宁静得多,尤其是我走的地方,只是寺贝通津和新河浦路那一带,四周汽车稀少,绝对是散步的一个好地方。那一天,我从寺贝通津开始,远远望着那小小的教堂尖顶慢慢前行,到处都是洋楼建筑和树木,每一个眼前景物都和之前的感觉相似。由于不看地图的关系,于是我便不断左穿右插,虽然有时会重复之前走过的路,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迷惘,反而很享受这种迷宫一样的行走方式。 

  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某条街上,我突然看到一间空置的红砖洋楼,整栋洋楼的所有窗框都已被拆除,只剩下一个红砖躯壳,在树影之下,就像一个正在默想的人一样,感觉深邃。如果这是一间咖啡馆的话,那我一定会走上二楼,坐在窗旁的位置,一边喝着咖啡,一边欣赏着下面那片沉默的街景。走不远,又看到另一栋红砖洋楼,一样的空置,一样的深邃表情,但入口两侧的希腊石柱,以及门楣上风化的石材,则为这栋红砖洋楼增添了另一份古典气息。 

  之后,我便走去恤孤院路和培正中学那一带,在某一条街,见到一个街边的露天剪发摊档,摆设简陋,只挂着一块镜子,两张木椅和一些剪发工具。而替人剪发的那个男人则坐在椅上,不是剪发,而是午睡。那时,一个女人骑着单车在我身边经过,而单车背后则载着一盆百合花,感觉清新。在这种宁静闲逸的环境下,即使只是一面墙壁,一间看似平凡的民房,甚至连那些平时不会看上一眼的三轮车,都不期然散发着一种异乡的情调,令人身心舒缓。这里是什么地方?这里其实只是东山。 

  当我想到‘异乡’,一个充满异国情调的地方时,我便想起东京的代官山。我一边走,一边想着代官山,一直走到东华东路与启明大马路的交界,只见斜路旁边突然出现一座高高的石台以及一栋隐蔽的建筑物。我走上这条斜路,经过一架停泊在石台下,感觉孤单的电单车,然后再走上石台。一上到石台,发现那栋大宅般的红砖建筑物原来早已荒废,大门更被重重的木板封住,以阻止其他人进入。想了一会儿后,我便突然爬上窗台,进而走入这栋大宅内。大宅的里面,到处都是家具和杂物,以及一间间黑暗的房间。在其中一间房中,只见书桌上放着一面破镜,而破镜中则反映着一页封尘的木窗。那一刻,房间虽然黑暗,但镜中的那页窗却异常清楚,令人一见难忘。眼前的这个影像,马上令我想起我在(香港)湾仔南固台,那栋荒废大宅内所见到的那面破镜。 

  记得日本着名的废墟摄影师小林伸一郎曾这样说过:‘当你去到一个早已被人忘记,长期处于静止状态的废墟时,有一些对像总是特别闪亮,就好像它想对你说什么似的。’湾仔南固台的那面破镜,同样映照着一页窗,但窗后却是一片翠绿的树叶,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充满生机。但那一刻,当我看着东山的那面破镜中的那页窗时,它给予我的,就只有绝望的情绪。 

  这栋建筑将来的命运会如何?我并不知道。不过无论如何,这栋建于高台上的红砖建筑物,以及其独特的环境,却是我在东山最欣赏的一个地方。